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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章 低血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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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章 低血糖

日子過得快,轉眼九月就到底了,天氣已經不像剛開學時那樣熱,電風扇開的頻率越來越低。

賀遠川看著似乎並沒有說出去的意思,日子相安無事地過,喬稚柏每天照常回頭騷擾程澈,程澈就笑著答他的話。

程澈希望賀遠川將秘密一輩子爛在心裏,但他不相信賀遠川的人品。

所以平日裏他不去招惹這位,愛睡就睡,愛玩手機就玩,總的來說賀遠川的一切都與他無關。

兩人間雖然沒有三八線這種幼稚的東西,但是涇渭分明,各不越界。

課間有時會有女生帶著書來找程澈問題目,他拿筆不厭其煩地劃重點,把結構和邏輯講解得很清晰。

這種時候趴在桌上的賀遠川才會動一動,慢條斯理地從桌洞摸出耳機戴上,腦袋一別背對程澈,一副被吵到了很煩的樣子。

程澈耷拉著眼皮子往那邊瞄一下,心想:怎麽不吵死你。

程澈這種帶有淡淡疏離感的溫柔男孩挺討同齡人的喜歡,旁邊看著不好惹的酷哥賀遠川同樣如此。

所以很多時候女孩子借來問題目的名義,有的是來看程澈,有的是來看賀遠川。

然而還有的其實是來看他們兩個,一雙眼睛從這個身上轉到那個,又從那個身上轉到這個,一個英氣又柔和,一個硬朗難靠近,很是養眼。

程澈對此是一概不知的,只知道幾個小姑娘問完題目後笑成一朵花,回去找同桌說悄悄話,幾個人激動的直拍桌子。

程澈不知道她們激動的是什麽。覺得可能是題目終於會做了太開心。

沒幾天就是國慶假期。

七天假的前一天,班裏鬧哄哄的,大家的人雖在教室裏坐著,心早已雀躍地飛走,老師們罵了幾句,沒用,該吵還是吵。

也就作罷了。老師的心其實也早都一並飛走了,強撐著自己站在講臺再上一天課。

程澈昨晚又沒吃。

程赴傍晚喝了酒回來,把家裏好一通砸,幾個打牌的一圈麻將沒打完就走了。

江蔓忙活了一下午,連頭子錢都沒收回來,還要收拾一家的七零八落,氣得大哭一場。

程澈聽見樓下的爭吵聲,直接帶著江河出去餵貓了,直到動靜平息了才回來。

晚上一夜沒睡沈,夢裏的江蔓被人扯著頭發往地上砸。

不一會,那張臉在夢中慢慢地變形扭曲,程澈眼睜睜看著那臉最終變成了傅萍,痛苦的,蹙眉的。

早上起來程澈就有點不舒服,也感到餓。

本打算到客廳拿個水煮蛋,還沒進去便看見程赴和沒事人一樣坐在餐桌前吃飯,長發雜亂地堆在頭上,穿著件松垮的不規則T恤,露出肩後的一片紋身。

整個人呈現種頹態,宿醉的模樣。

江河坐在旁邊低著頭喝粥,蔫吧又小心翼翼,看著才像是那個犯了錯的。

程澈把書包往肩上一背,擡腿就出了門。

一上午課他都不大精神,昨晚睡得不踏實,渾身是汗,早上起來沖了個澡,沖完太陽穴一陣陣的疼。

除此之外,他非常餓,前胸貼後背,腸胃蠕動,不時發出聲響。

好在後排不算安靜,掩蓋了肚子偶爾響起的聲音,劉俊那幾個在桌子底下偷偷打撲克牌,打到激動處幾個人差點吵起來。

多少還是怵賀遠川,邊吵邊往這邊看幾眼,再壓低音量。

最後被英語老師指著全體出去罰站了,幾個大男孩在外面站一排。

劉俊同桌是個胖胖的男生,叫王杉,家裏條件還不錯,平時愛到校門口旁邊的小商店裏買零食,裝滿一口袋的。

人也大方,每次買點零食,到班級裏給前後左右都分點。

青春期男孩子飯量大,餓得快,也經得起毒,中午還沒放學就都餓了,給什麽吃什麽,腸胃硬的像塊鋼鐵。

所以每天上午的最後一節課,最後面兩排的男生腮幫子全都鼓得跟倉鼠一樣,吃什麽的都有,王杉什麽都買。

有時候王杉買幾條勁爽薄荷糖,到教室裏也全被搶了,一幫子男生辣的嘶溜嘶溜的,都在吞口水,不知道的以為吸了。

沒有學霸架子的程澈讓他們覺得很好相處,每次分零食也往這邊扔點,喬稚柏有時看見了,也會越過秦祎朝那邊喊:“我的呢?我也要!”

王杉逗他,“叫哥。”

喬稚柏倒不是真缺這口零食,但他缺心眼子,鈍感力超絕,大家都愛逗他,喊就喊:“杉哥,我要四份。”

要來的零食喬稚柏會給秦祎和後面兩位都分點,王杉裝不樂意:“你倒是會做順水人情,那是你買的嗎?”

喬稚柏嘴甜,義正言辭:“杉哥買的,杉哥大氣。”

幾個吵鬧的一走,後排安靜下來,程澈肚子偶爾發出的聲響就變得十分明顯。

今天老師都沒講什麽內容,基本都是發些卷子,告訴大家假期怎樣安排好時間。

程澈不用記筆記,作業各科老師晚上都會發群裏,所以他就那樣趴著,趴著趴著,感覺渾身有點難受,額頭冒汗。

程澈覺得自己應該是低血糖了。

他坐直了些,伸手往桌洞裏掏了掏,摸了半天摸到個硬殼的四方四正的東西。

掏出來一看,原來是大半個月的那封情書,未拆封地被他塞到書底下,沒帶回去過。

他把那情書又塞了回去。其實收到的情書他基本都沒有看過,但如果當面收到,會很有禮貌且真誠地和對方說謝謝,這是一種最基本的尊重。

程澈看了眼黑板上掛著的鐘,離放學還有一會。他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,深呼吸了一口,想將胃裏翻湧上來的灼燒感壓下去。

時間變得異常的漫長,程澈從來沒有這樣期盼過放學鈴。但是等待難熬,一分一秒都變得緩慢,難受的感覺越來越強烈,襯得太陽穴也開始發酸發脹。

他盯著書看,當書上的一行行字都開始變模糊的時候。

程澈想,完蛋,他要暈了。

將暈未暈的間隙,有什麽東西抵著自己的嘴唇向內推。

附加一個柔軟的觸感,微涼。

程澈條件反射地張嘴,一顆硬物被塞進了口中。

下一秒,甜意從舌尖四散開來。

強烈的柑橘味驅掉了眼前模糊的濃霧,連帶著太陽穴的酸脹也不那麽突出了。

他偏過頭,賀遠川已經收回了手。

程澈看著他面無表情地捏著糖果的塑料外殼,哢喳哢喳地揉成一團,隨手扔進桌洞。

程澈含著糖,那樣看了一會。

嘴裏的柑橘味沒由來地刺得他心慌。

這人是什麽時候醒的?

搭在書上的手動了動,手指無意識地掐著指腹。這種情況,他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才正確?

賀遠川開口了,聲音裏沒有平時的懶意,少有的清朗:

“看什麽?我臉上有金子?”

“謝謝。”程澈說。

這顆糖確實來得及時,及時到他願意忽略掉賀遠川不耐煩的語氣。

畢竟差點他就真的一頭栽到地上,社死地餓暈了。

“放心吃吧。”賀遠川又趴下了,聲音從胳膊下傳來,“我不查身份證。”

程澈立刻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,這讓他又想起那天血透中心旁街,小賣鋪樹下的賀遠川,嘴角帶著笑意,鳥在樹上嘰嘰喳喳叫得人心煩。

不知意味的,有些戲謔的,溢出好奇的惡趣味。

剛剛心裏的那股別扭瞬間煙消雲散,人還是那個人,輕而易舉地就能讓他感到煩躁。

瞧瞧,程澈想,果然還是人品惡劣。

他咬著舌尖的糖,垂眸看指腹中間被指甲方才掐出的月牙。

-

賀遠川倒是不知道這麽多彎彎繞繞,他只知道程澈挺討厭他。

這位學霸同桌每天笑盈盈地對這個溫聲細語,對那個不厭其煩。

但是唯獨對他連假笑都笑不起來,冷著張臉,偶爾耷拉著眼皮朝這邊快速看一眼,神情冷漠,也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賀遠川獨來獨往這麽多年,關系最親近的就喬稚柏這個沒心眼子的話嘮。

什麽話都能倒豆子般說出去了,心思全掛在臉上,不用猜,一眼就看的穿。

但程澈不一樣。賀遠川看不懂他。

為什麽會抽煙呢?捏著煙的樣子熟練的很,像是抽過很多次了,偷偷的在巷子裏,淡漠的,好像被燃著的煙頭燙到都無所謂的。

貼墻邊的胳膊上青筋鼓起,發著顫,那支看著纖細的手在片刻前用過力,是狠狠揍在誰的臉上了呢?

程澈那件缺了扣子的校服,同樣的位置,被用一顆差不多顏色的補上了。

他沒再動過要將這位同桌趕走的心思,貌似沒那麽無趣,賀遠川想。

雖然吵是吵了點。

快一個月下來,他已經習慣了耳邊那種筆尖滾珠在紙頁上沙沙快速滑動的聲音。

今天早上耳邊卻分外安靜。

賀遠川微擡頭看了眼,同桌平時挺直的身體蜷在課桌上,看著很不舒服,臉色蒼白,連嘴唇都幹得起皮。

像一朵蔫吧了的花兒,易折。

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。

賀遠川看著蔫吧的男孩想,那就澆一點水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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